Thursday, March 09, 2006

三‧國‧誌

死‧國
零晨四時許。六月天。天未亮。只有欲言又止的晨光,儼如一個不肯輕易揭盅的不詳徵像。

坐在醫院門外一角,空無一人。沒有探病的人潮。遠遠的柏油路上,也沒有上班族的瘋狂交響樂。

空無一物的死寂。

只有醫院通風糸統,隱隱然啍著低頻的騷音。彷彿是,某些Ambient / microsound 大師的裝置藝術。又像是,盜取自David Sylvian樂曲的某些背境音像。

大概是一種死寂的聲音。正如David Toop所講的那一種沉默的聲音,來自死寂。

彷彿一切都完了。長久的戰爭,最終敗戰。輸了最慘烈的一杖,也失去了最寶貴的。但至少,一切都告一段落。

雖然那種悲痛,叫人惘然無助。

彷彿一下子無法適應太多的失去,也無法適應,戰爭完了,接著來何去何從。

彷彿甚麽也沒有了。好像一切也改變了。一切也不再像樣。

太累,聽著那連綿不斷的來自死國的騷音,已不知道,該如何繼續……


戰‧國
牠倆沒有流淚,但我知牠們在哭。

牠倆沒有說話,只是看著我,但我知道,牠們在說,來吧,這是唯一的方法…

我著力地忍但還是哭了,拿起刀,親手把牠倆的頭宰下來。

一大一小。只有血和淚。

只有我們的犧牲,方才可為你們帶來救犢…牠倆說…

結果大的後來真的死了。而且還是活生生地死在我眼前。

然後小的來了又死了。

之後我才明白,原來也是一樣。再來又走,只是為了用兩次自我犧牲來作無私的救犢。從前不明白為甚麽耶蘇要以自身的死亡來為我們作救犢,剎那間是明白了。

然後是媽媽抱著三個兒子的頭髗呆站在一個古舊幽暗的房間,像一幅超現實主義的家庭照,就站在那裡,動也不動。沒有表情的木納,無所謂悲傷,更無所謂快樂不快樂。

不知所措,我只有呆呆的站着,像置身一個凝結的恐佈片塲景。吃力地看了又看,還是看不出哪個是我的頭髗。

結果她還是走了。眼睛同樣是呆呆的,失去焦距地望着病床上的天花板。

那時我以為,戰鬥完結了。


感‧國
一切又重新開始。由零開始。

彷彿是某種宿命的預言。只有毀滅之後才有新生。

走到了盡頭。感覺正在枯萎,生命在萎縮。

於是我將一切打破,將自己的頭髗放下,理葬在枯涸的荒凉世界。一次過失去了太多,已學會了放手。包括自己在內。

放開了,就讓他走了,讓他靜靜躺在無人的地底國度。再不會有人記他是誰。

背後是自己的塚墓,前面,是一個未知的或然世界。

看見她就站在前面不遠處,默默等候着這個死裡歸來的浪人,心裡無言的感動。

至少,這不會是個孤單的旅程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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