Wednesday, April 26, 2006

從音樂發現世界

音樂,有著無比的感染力。因為音樂,就是來自生活本身。

特別是現場音樂會,那種強大的感染力,每每最能叫人於現實的迷睡中清醒。

記得多年前觀看Collected Monsters (一個由多個不同本地樂隊單元組成的合作社式共同體) 的一個音樂會,當其時自己原本精神狀態久佳,對生活及身邊事物都感到枯乾麻木,但他們從演奏中所燃燒出的生命力,一剎那間令我重新感受到迷失了的、關於生活的衝動與觸覺。

還有很多多不勝數的例子。

透過音樂那種獨特而深刻的感染力,我們重新發現(創造)世界(別人)及自己。

如果現實生活本身是一個趨向腐朽的過程的話 (就正如生命趨向死亡?),音樂就是我們的煉金術,讓我們從廢墟中提煉出永恆的哲人之石,為我們從本來無意義的現實生活中衝創出意義。

成長與生活的過程中,我們學會了太多對真正「自我」成長無補於事,甚至是背道而馳的習慣規條。所謂「正常」的種種生活要求,各種社會認可的生態法則,如一層層日積月累的枯乾的外殼,包裹著我們。最終,我們面對鏡子時,見到的,只是一個陌生的存在形體。我們再不知道自己是誰。

音樂讓我們重新發現(創造)自己。

音樂也讓我們重新發現(創造)世界。

因為音樂,也是我們的革命及反動工具,去改變世界。Alec Empire及Asian Dub Foundation等的行動派音樂正是好例子。他們以行動,籍著音樂的感染力去碎毀腐朽的制度,去重新創造有血有肉的世界。

音樂是一種行動,一種文化改造工程。

從被動的生活轉向主動的衝創。

就如DJ Spooky的Illbient樂派,將身邊的生活聲響及集體回憶聲像,分解重組又再整合,試圖藉此將都市文化基因解構並重新編碼。當中更重要的是,我們由原本的被動及單向接收角色,透過發聲,反客為主。

對於發聲者如是,對於聆聽者亦如是。

我認為,聆聽與發聲均是同樣重要的創造(創作)過程。沒有被聆聽的發聲是不完整,未完成的創作;被動的單向接收,只是殘缺不全的聆聽過程。一件音樂作品,只有在聆聽者的主動聆聽 (Active Listening)下,方才算真正完成其藝術使命。在這個過程中,聆聽者及發聲人都同時為自己及別人創造著意義。

我以為,這種連系著發聲者>世界>聆聽者的連鎖迴路關系,比一切藝術技巧種種概念也更重要。

發聲是一種藝術。聆聽更是一種藝術。

(written for 港青『當我們還可以珍惜時』音樂會 21.04.06)

Sunday, April 02, 2006

昨夜我沒有在藍田飛翔

很久沒有夢回藍田。

很想翻閱楊學德的「錦繡藍田」,以憶尋這個已煙滅的藍田,但卻不知放了那裡或借給了誰,遍尋不獲。

曾幾何時,我不久就會夢著自己,在藍田第三座的梯間,沿著梯階向下迴旋飛行。

記得小時候,家雖在七樓,但卻不愛乘升降機,總愛一口氣走樓梯飛奔落樓。就正如在夢中一樣。只是沒有夢中那超現實的飛翔。

偶爾也會夢見自己在相互通連的第幾座與幾座之間,被不知名的「東西」追捕著,在幽暗無人的迷宮似的漫長走廊與梯間逃命。途中,也曾逃到過隔室老婆婆的家,但室子總是空空的,沒有人在。

真實的記憶,只剩下一些零碎印像。

每逢星期天街市對出空地的小販攤檔,有著各樣奇怪的貨品。一籮滿滿的鴨仔蛋,半裂的蛋殼,露出剛成型但像是而死去的屍軀…原為飛機餐用的迷你個別包裝芝士、餅食…一盤滿滿的、新鮮的、活生生的紅蟲…如果再走遠一點,在第十五座吧,那邊還有一堆專門售賣舊漫畫的地攤…

剪髮也只是為了,那裡有很多「公仔書」。

現在再回想,一切是那樣奇幻不實。

艇仔粥與炒麵、炸得大大脆脆的魚蛋…

華生文具店那像是女巫似的老闆及那隻瘦瘦的貓…

小公園外偶爾出現的賣藥阿伯及他的蝙蝠…

夏天佈滿蜻蜓的後山…

彷彿是一個從沒有存在過的地方。就像「錦繡藍田」那詭異扭曲的色彩與線條。

在藍田未被清拆之前,曾經到過以前住的那間房子門外,從薰黃的燈光窺探進去。彷彿看著,是一段發黃的記憶短片。像在造夢一樣。

聽說住在我們旁邊,那個乖乖的,每次飯碗都比我吃得乾淨的小女孩,在我們搬走了以後,她的父親,後來被差人拉了。罪名是長期性侵犯自己的女兒。

很長的走廊,總是幽暗的。兩旁一室室的一家家不同的故事。斗室般大的升降機,總是散發著便溺的異味。

很想再飛翔一次,在那虛幻不實的,迴旋階梯,再次逃離,那條又長又黑暗的走廊。